桃雪szd

社恐,陌生人勿关注。

一天

破停车场:

·人物属于Priest,OOC属于我
·原创人物,设定瞎搞,沿用小事之家的那个
·几天前的带孩子脑洞,真没想到写完了,凑个热闹,看着玩儿



“嗷”一嗓子,音波扩散,贯穿门前走廊。
门“刷”地打开,又“嘭”地轰然合拢,将门内呼唤阻断在身后。“哒哒哒”,凉拖夺门而出,足音在地上拖沓成一串,直往骆家奔来。

骆闻舟和费渡正在饭桌上。他们在第一声嘶嚎的时候就同时望向房门,心中默数: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。
零。
“咚咚咚咚咚”——如期而至,其声如擂鼓,在他们家门上一声响过一声。

“金宝,又怎么了?”费渡开门,一脸无奈。
一道小小的影子见缝就往里拱,拱进来便自行甩紧大门。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,终于靠着门板,蹲下身“哇啊”地抹起眼泪来。

金宝何许人也?大名金天天,四岁半,隔壁金家老大。老二年前出生,小名没顺本家姓,倒随姐姐喊作“元宝”。刚好两个都胖滚滚,“金宝”、“元宝”一双珠圆玉润的名号便也算恰如其分。

添丁发财,家门兴旺,按说是好事一件,对金宝来说却实在是无比大的噩耗一桩。吃喝玩乐倒是没少她——多一口人多置备一份的事,买两份超市也搬不空。可有些东西却供量有限,是稀缺资源——譬如大人的注意力。小小金宝,金家的心尖尖,在元宝诞生的一刻头一回体会到人情无常,感到围绕在身边热度瞬间的消散。那时她站在病房一角,看所有人聚拢在对面大呼小叫,小小的心中万分郁结。
金宝哭。她哭出来,一声大过一声,元宝嚎一句她嚎一句。在角落里,在大人们的起哄笑闹声中,她哭冷遇,哭无人认真应对的委屈,眼窝怎么也倒不干,泪河绵延至今。

“水漫金山了祖宗诶。”骆闻舟抱着金宝在屋子里转,感觉衣服从肩头湿到领口。

费渡接完电话,顺手调了杯牛奶,递给骆闻舟。
骆闻舟接回来,侧脸问金宝:“宝贝儿你不累?我累了,真累了,胳膊都快挂不住了。”他佯装无力,忽然撤劲儿放金宝下坠,又马上稳稳地颠回怀中。金宝吓了一下,哭腔一噎,满是涕泪的喉咙里终于有吭吭笑音钻出来。
骆闻舟也跟着笑:“可算停了——真成,不带渴的。哎,喝不喝奶?”

当然。哭归哭,吃喝绝不能落下。
金宝坐在沙发上,鼻子陷进杯子里,抽搭着小口小口咽。骆闻舟和费渡见她安稳了,到饭厅里汇合。
“怎么了?”骆闻舟问。
“元宝病了。”费渡说,“王姐他们实在急着去医院,就没管得上拖金宝回去。”

骆闻舟探头看金宝一眼:“她哭什么?着急她弟?”

“唔。”费渡说,“可能也有吧。主要不是这个。王姐本来约好明天带他们出门,说游乐场的票早订好,背包都装完了。”他看了看沙发上的金宝:“今天在医院耗一晚,八成是没戏了。

骆闻舟叹口气,活动活动肩膀:“……倒霉孩子。”

费渡踌躇一下,说:“我觉得王姐的意思……”

骆闻舟接上:“想让我们带她去对吧。不然也犯不着提一嘴票买好了的事儿。”

费渡和他对视一眼,又一齐将头转向金宝,都沉默了一会儿。

骆闻舟先开口:“要早出发的话,差不多该洗洗睡了。她今晚住哪儿?在咱家不太合适。”

“这么快就应下,师兄倒真热心肠。”费渡一眯眼:“我是无所谓,你起得来吗?”

骆闻舟啧一声,未待到开口反驳,金宝在房间那端先叫起来。

“小姨——小姨——”她趴在窗玻璃上,脸上映着车尾灯的红光。回过头对着他俩,胖指头指着窗外一辆缓缓倒入车位的轿车,声音响亮:“我小姨来了!”

神兵天降,金宝夜晚陪伴工作交接顺利,算是解决当前麻烦事一件。
“不进去了,不进去了。”金宝小姨说。
“那什么……”她很不好意思开口似的,倍感歉意地欠了点身:“真的不好意思。我姐没提早跟我讲,明早有约,实在是走不开。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:“我早上七点把她送过来的话,不知道你们这边合适吗?”

费渡眉眼舒展,笑得亲切异常:“没关系,不麻烦。”
骆闻舟点点头,也跟着“客气客气”地寒暄两句。

门方合拢,他转身,一巴掌糊眼睛上:“……悔啊,悔不当初。”
费渡终于笑出声来。


天色蒙蒙亮,紧赶慢赶,七点半的时候,三口子终于出了大门。
费渡半蹲着帮金宝调背包肩带,骆闻舟将车后门打开,车钥匙挂在手指上甩了一圈:“你带她坐后面吧,我来开。”

险些失去后的得偿所愿令金宝快乐加倍,她摆荡着身子,在后座叽叽喳喳讲个不停。平时慢慢说还称得上口齿清晰,兴奋起来,便开始吞音,喊骆闻舟的名字有时听起来像“论舟”,再快便干脆缩减成“舟”。费渡在她嘴里则是“渡啊”、“渡啊”。她喊得欢,模仿电视剧里某种特殊的音效似的:DuaDuaDua——DuaDuaDua——连嚷几声,哼哼哼地笑起来,倒在费渡腿上。胖手遮住眼睛,悄咪咪往上看费渡,Dua!手猛然放开,又叫一声,笑纹让脸蜷成皱巴巴的一小团。

费渡无奈地将她扶正,她倒过来;再扶正,又倒过来。活活一个小阿斗。
骆闻舟在后视镜看见,说:“小孩儿都这样,越不让越来劲,由她去吧。”

得到豁免,金宝枕着费渡的腿,咿咿呀呀唱起歌来:从“门前大桥下”到“王老先生有块地”,一个都唱不全。好在曲库够大,倒也够她两句换一首地哼唧。

骆闻舟说:“我怎么感觉儿歌一直都这些。我小时候听的和她差不多。”
费渡手机搜了编发教程,一边看一边帮她重新收紧辫子,不走心地:“是吗?我小时候没怎么听过歌,不太清楚。”
话落骆闻舟没响应,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又补一句:“我原来喜欢——打游戏什么的,没师兄这么有音乐素养。”

骆闻舟说:“嗯,接着编。”
费渡:“……”他倒一语双关,“编辫子”和“编瞎话”一个不落地包进去。

“要不是金宝在,”骆闻舟说,“现在这儿就是我主唱的即兴骂老丈人大会了。”

费渡笑一笑。这种大会他见识过几回,第一次在两个月前,夜里他恐慌发作的时候——不是没经受过治疗,可PTSD毕竟是焦虑症里最那块难啃的硬骨头。骆闻舟一开始在他耳边低语,有一句没一句,哄小孩儿似的;后来看费渡情绪渐趋平缓,想着靠逗乐进一步缓解,便干脆扯费承宇骂开了。万事一回生二回熟;那以后他便也不再忌讳什么,火一上来便充分口随心动。费承宇倘若九泉之下有耳,火化流程都不用走,直接能被那一箩筐不带重样儿的骂法挫成灰。

费渡把皮筋绕了三道,伸手将上面的蝴蝶结扯平。辫子被花饰坠下去,垂在金宝肩头。
金天天虽体型充实,到底不是永动机:大喜大悲过后起了个大早,能量储备彻底告罄。歌声在哈欠中渐弱下去,余下半句歌词还含在嘴里,便睡着了。

费渡脱了外套给她盖,开口道:“前面停下,换我吧。”

骆闻舟侧脸:“干嘛?”

“你睡会儿。”

骆闻舟挑眉:“——小同志挺疼人。放我睡可就是一去无回了,不如再考虑考虑?”

话虽如此,半途还是费渡上了。后视镜里瞥见骆闻舟和金宝两个在后座仰面睡,头偏移的角度都分毫不差,一大一小,活活像套娃里的两只。费渡笑起来。

及至到站,好梦还不醒。车停好,两面门敞开,费渡在这头喊醒了金宝,又绕过去摇骆闻舟。好不容易骆闻舟抻出懒腰,神魂复位,那厢金宝又睡过去了,只好教骆闻舟抱出来。

越近园区越热,空气里蒸腾着人声和乐声。金宝半梦半醒,在骆闻舟颈子上蹭了蹭。
费渡在前面,背后长了眼似的:“醒了?我
请你吃冰淇凌,自己下来走好吗?”
金宝擦擦眼睛,模糊应了一声。

甜滋味化到嘴里,金宝彻底醒了,感官被乐园鲜艳炙热的氛围彻底调动起来,不用催都自己挣脱了怀抱,下地一边蹦跳一边吃。

费渡身为糖罐子精,自然不会亏待自己,手里也举了一支。骆闻舟探头偷一口:“没看出来你还挺严格啊。”

费渡说:“有吗?”他就着骆闻舟下嘴的地方舔一下,“可能因为特别惯着你?”

骆闻舟心里受用,美滋滋的,拿肘子怼了他一个趔趄。

冰淇凌糊了半嘴的费渡:“……”

——真是给惯的一身毛病。


所谓快速通道票,其“快速”也不过是个相对值:人多,孩子多,为一天欢乐愿多花钱走快道的自然不会少。他们两个在蜿蜒的队伍中,盯着金宝在栏杆上拉拉拽拽,手脚并用地自得其乐。

骆闻舟将费渡的衬衫左右打量。虽说是休闲款,毕竟质地不能和普通短袖比,扣子也只解了两颗——在一起后这家伙就一改着衣风格,天天对准自己审美做精确打击。
他问:“你不热?”伸手帮他又解了一粒。

费渡瞟他一眼,特微妙,要笑不笑的。骆闻舟瞥见他脖子底端绵延到肩线的几个印子,若无其事地又帮他把领子拢上了。

费渡和王姐交换讯息,骆闻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。还在等化验结果,但两颗退热药下肚,元宝已经活蹦乱跳起来了,该是没大碍。谢了一大串,抱歉了一大串,传去几张游乐园的照片,王姐又回笑了一大串。还问:都是你拍,怎么不去玩玩?
骆闻舟鼻子里轻蔑地哼一声:“费总,怎么不去玩玩?”
费渡口吻无辜:“总得有人拍照,不是吗?”
骆闻舟翻个白眼:“坐个旋转木马,又不是三百六十度大旋风,碍着你技术发挥了?”

骆闻舟气得有理:木马的项目排了四十分钟,费总临门一脚居然溜了,名曰“到外头方便给他们摄影”。碍在后面有人不好拉拉扯扯,骆闻舟隔空手指点了他两下,警告意味浓厚:给我等着。
费渡笑,根本不怵他:骆闻舟能拿他怎么样?
再者说,比起发朋友圈的素材,那点“惩罚”又算得上什么。他连朋友圈配图的文案都想好了——
“世上谁最喜欢在匀速旋转的器械上匀速奔跑?木马,仓鼠,骆闻舟。”

——作为书写者,要是也坐个木马,把自己也放进被奚落的对象里去,岂不是缺心眼儿。

总而言之,十六岁炸人车胎,二十三看图说话,费总平日里运筹帷幄的脑袋瓜遇上骆闻舟,也就这么屁大点儿出息。


这回到了放闸处,骆闻舟让费渡带金宝走前面,自己紧随其后,严防此人再次临阵脱逃。

金宝小,他们只选平缓的项目。小船一尾一尾停在水道里,金宝抢在其他人前挑了条最亮眼的,一屁股落在中央的圆凳上。骆闻舟和费渡对坐,一人占一边;船不大,腿即使蜷曲了还是交叠在一起。

船顺着既定轨道漂游,一路尽是不同主题的布景:人鱼喷泉,桃花亭台,玻璃宫殿。金宝如数家珍:这个是哪位公主,那位被后母下了毒,又是谁谁爱好和妹妹一起堆雪人。

一转角,景色又变了。水道边突现稀树莽原,狒狒、狐獴、鬣狗从中升起,唱着相当狂野的歌。
金宝指着正中头颈磨蹭的两头狮子彩绘雕像,兴奋地呼喊一声,脚一阵踏,小船晃晃悠悠的。
“干嘛?”骆闻舟挑起眉毛,笑了,“看什么这么开心?”

金宝双手捂住嘴,话从指缝之间漏出来:“它们在亲嘴呢——”

骆闻舟噗一声:“行啊,倒知道。不避讳,挺好。”

“我知道的可多了!”

费渡逗她:“你还知道什么?”

“我还知道——”金宝说,“爸爸妈妈在一起睡觉。所以才有的我。还有元宝。”

“哦。”费渡说。

“还有啊,告你个秘密。”金宝四周看了看,声音压下去:“我和大虎也会有小宝宝了。”

骆闻舟皱了皱眉,坐姿正起来:“大虎是谁?”
费渡同时开口,和他的问句冲撞到一起:“你和大虎睡过觉是吗?什么时候?”

金宝没反应过来,只好按费渡最后一个问题答:“每天中午。”她掰起手指头,“还有麦包,丽丽,壳壳,安娜一起。老师帮我们盖被。”

他们俩同时泄了口气出来。

金宝看了看他们,问:“你和舟也在一起睡吗?”

费渡看了看她,点点头,说:“嗯。”他停顿一下,“和你爸爸妈妈一样。”

“我知道,”金宝说,“你们是男朋友。”

费渡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。“嗯。”他说。

“但妈妈说——说你们不能有宝宝。为什么一起睡没有宝宝?”

费渡说:“人长大以后,睡觉时会亲吻,会触摸,平时衣服盖住的地方碰到一起。女性在那以后怀孕,生产——但不是一定发生。所以你和大虎不会有宝宝。还有更多事情,你妈妈以后会告诉你的。”

“男的不能怀孕,所以才不能‘生产’吗?”她新词用得像模像样。

费渡说:“是这样。”

“不‘生产’也一起睡觉吗?”金宝问,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有比那更重要的东西。”费渡说。骆闻舟坐在另一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“我喜欢他,所以我和他做这样的事情,让他亲我,碰我衣服遮住的地方。”费渡看着她,笑了笑。“那些是重要的部分,所以平时需要保护好,不可以让人随便碰。如果有不认识的人,甚至是认识的人,哪怕你喜欢,也不可以。”

“可你说喜欢就可以啊。”金宝说,“你不是让,”她磕磕绊绊地据理力争,“让舟吗。”

“因为我已经长好了,可你的还没有。”费渡轻轻拢一下她掉到脸上的头发,“如果你有一只小鸡,刚刚孵出来,你会让人随便动它吗?”费渡轻声喊她:“金宝。”

“不会。”女孩子即答。眨了眨眼,又想了想:“如果是好朋友的话,我会让他们轻一点。”

“嗯,为什么?”

“它们好小,会受伤。”

“对。”费渡说。“你的那些地方也很容易受伤,它们太小了。所以好朋友也不行。你要保护它们,它们才能好好长大。”

“好。”她说,“我保护好。”

费渡笑道:“我知道,你很厉害。”

她“嘿嘿嘿”地笑出来,肉脸蛋上挤出猫纹,感到光荣似的。可一会儿又说:“那万一我没、就是,有人,特别高的那种,我打不过——”

“那就一定要说出来。我们会帮你。爸爸妈妈会帮你,我会帮你,”费渡一字一句,“骆闻舟会帮你。”
费渡抬头看他一眼,他双手抱胸,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。对上费渡,他无奈地侧一下头,笑了。

费渡也笑,看回金宝,装出很隐秘的口吻,压着声音:“他很厉害的。”


究竟怎么个厉害法,还需要金宝验一验。才下船,她便蹲在地上喊“走不动了”,秤砣似的,拉也拉不走。骆闻舟只好曲膝,被小胖崽得寸进尺,直接骑到肩上——换个人是断然扛不动的,着实厉害了。

天近傍晚,骆闻舟脖上还长了个累赘,他们便没再找其他项目,直接就近在摩天轮下面排了起来。
正当费渡企图再次威逼利诱哄人下来,一把和金宝不分伯仲的大嗓门如惊雷入地:“金天天!”
金宝一低头:“啊,壳壳!”麻溜地从骆闻舟身上滚了下来。
得了,省得费渡磨嘴皮子。

“壳壳”身后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和金宝打了招呼,将目光投过来。
“我们是邻居。”费渡未等人家开口,率先解释,“和天天家一栋楼。王姐有点急事,托我们带她一下。”
女人点点头,脸色松快了:“是不是元宝又病了?”


她不是个拘谨性格,直接扯开来:“上回天天也是,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周末。”
“是病了,连夜去的医院。”骆闻舟揉着脖子,看了看叽叽喳喳到一起去的两个女孩子,笑道:“那您要带俩姑娘一块儿,真是不容易。”

男人说:“哎,习惯了就那样。不过你们年轻啊,还愿意帮衬着照顾孩子,真难得。”他笑一笑,“你俩合租啊?室友?”
女人嘴角一抖。她面上表情不动,背后在男人侧腰上拧一把。该男子胖脸颤了一下,赶忙把嘴合上了。
骆闻舟:“……”
费渡:“……”
她没给他们回答的余裕,接着说:“现在带孩子难啊,出趟门人山人海的,一天干不了别的。平时开家长会联欢会都得专门请假。工作家庭两头兼顾不容易——哎,你们做什么的?”
人这么迂回地把话题转走,不接才真是不好意思。
骆闻舟说:“我公安的,我对象——”他斜眼瞥了费渡一下,“——做点生意。”
费渡微笑着点点头。

对象。

哦。男人心里应一声,眼睛也适时瞅见他们手上的对戒,此时此刻终于对刚才后腰惨遭偷袭的原因心下了然。
女人笑了笑:“那挺好的。平时累吧,不是带孩子也不会来这种地方。”见骆闻舟不隐瞒,便没再藏着掖着,加了句,“当成约会也不错啊。”

骆闻舟打了个哈哈,没多说。

金天天和壳壳难舍难分,果不其然跟着他们家坐去了。骆闻舟和费渡不尴不尬地站着,最后还是一起钻进了一间。

“累吗?”费渡问,“腰没事吧。”
骆闻舟意有所指:“哎哟,担心了?”

费渡懒得理他。

房间渐渐被吊高,人声远了。他们都看向窗外,一言不发。

骆闻舟清了下嗓子。
费渡调转了眼神。骆闻舟却不看过来,只是又清下嗓子,手指在鼻尖上蹭了蹭。
他有话想说的时候就这样。

费渡给他这个台阶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他总觉得能隐隐感到他想说什么。

骆闻舟说:“我问你个事儿成么。”
费渡点点头。
骆闻舟说:“我问你——不许笑啊。”他说,又清了下嗓子,手撑着下巴,看着窗外,“费渡,你想要个孩子吗?”
费渡没有笑,反而将坐姿正了正。
他盯着骆闻舟:“你想要吗?”
“我都行。”骆闻舟回过头来。
“我也都行。”费渡笑,顿了顿,“所以暂时还是别了吧。”

“嗯。”骆闻舟说,他看了看窗外。“等不是‘都行’的时候吧。”

他们沉默了一会儿。天色暗了,骆闻舟的背后映着余晖暖融的橘黄,逆着光,面容便看不分明。

费渡说:“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
骆闻舟说:“说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——别多想。”骆闻舟道,“不是爸妈说了什么。是我想问你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费渡说。

骆闻舟又去看窗外。游人在广场中,慢慢悠悠,零零散散,各走各路。可就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某种牵引将他们网在一起,都在向出口去。
费渡哪里都不看,只看着他。

“‘为什么?’”骆闻舟笑笑,将问句重复一遍。“喜欢你呗,还不简单。”

费渡撑着脸看他,笑了,真的去想了想:一个孩子。女孩或者男孩。柔软、易碎。会长大。会拥有各式各样的情感:痛苦或快乐。可如果有骆闻舟守着,那快乐也许会多一些。在那样无瑕的快乐之中,也许也有他自己播撒下的种子。他也许真的可以作为一个——一个父亲。父亲?这简直听起来可笑了,他怎么可能,一辈子都不会。但骆闻舟说了,他就真的去想一想,也真的愿意去相信。

“快到了,一圈还挺快。”骆闻舟说。
他半倾斜过去,在费渡嘴唇上亲一下。
“走了。”
他没走动,肩膀被扣住了。费渡抱着他,在他侧颈上蹭了蹭。


“哥。”费渡说。



回程路上,金宝和清晨判若两人,安静得像后座摆放的人型抱枕。

费渡问:“累了?”

金宝没回答,在座椅上怎么也不舒坦地扭了一会儿,开口问:“爸爸妈妈到家了吗?”

费渡说:“到了,饭也做好了,你饿不饿?”

金宝仍然不理,对一切问句充耳不闻似的:“元宝呢?”

骆闻舟觉得好笑:“都在家呢。还能扔外边儿不成。”

“元宝!”她忽然大叫一声。
“不好养的,”她说,“妈妈说不好养。妈妈生气就这么说。她生气很凶,会叫唤,”金天天拧起鼻子,装作声嘶力竭的样子,“‘元宝——元宝——又拉这么多臭!’”
“可烦了。”她说。“元宝。”

“那把元宝接到我们家怎么样?”费渡问。

金宝眨了眨眼,张了张嘴。她问:“你说什么啊?”

费渡说:“以后家里只有你,元宝到我们家住。”他笑了笑,又问,“好吗?”

金宝玩了会儿辫子,很小声地嘟囔:“不好。”

骆闻舟笑:“哎,怎么又不乐意了,不是嫌烦?”

金宝没说话。车轮声滚滚,她哼哼起来,歌词含混在唇齿间,一遍一遍,越来越弱,怕不是又要去梦会周公。骆闻舟却隐约听懂了:虽然没有大厅堂,冬天温暖夏天凉。

还是老歌。


——到底是谁说的世事常新来着?

没有的事儿。





“轰隆”。

门被甩上了。
“讨厌!我讨厌!”声波久久未消,简直能抖落下一斤的墙皮。

骆闻舟和费渡同时放下碗,向房门看去。

脚步声高速逼近。

骆闻舟开口:“明天扯个线,装个矮点的门铃吧。再这么下去咱家门遭不住。”

“成。”费渡说。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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